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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畫里,總有一種孤單能擊中你
和他的畫一樣,張英楠安安靜靜的。
工作室里,除去大幅畫作,舊柜子上許多小物件,墻上有一把鴕鳥毛撣子,棕褐色,使起來“不會碰倒那些小玩意兒,方便除塵”。這是張英楠在宋莊的第四個工作室。
《無畏》,130cmx130cm,布面油畫,2011
他不大喜歡說話,但一開口就聽得出他在思考。在我沉浸于某張有龐大而干枯的大樹的畫面中時,不知道問了什么,張英楠說:“畫都是畫給自己的。”
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到這些畫作時,我想,真孤獨呀,是畫,也是畫家。所以,先看畫:
海岸上的一片羽毛
就是開頭那張咯~
霧氣彌漫的森林中的面具姑娘
《消逝而去的一切,都只是一種比喻》,200cm x 150cm,布面油畫,2010
房間里的賽馬騎手
《城市就躲在光明的背后》,180cm x 110cm,布面油畫,2011
空無一人的樓梯上,一雙手套
《被遺忘的溫度》,142cm×170cm,布面油畫,2014
月光下,河邊,仿佛融入夜色的背影
《中秋》,230cmx180cm,布面油畫,2015
張英楠畫孤獨,“身邊的每個人,在每個短暫的時間里都孤獨的”,這是他感受到的真實;畫空間,儲存記憶的空間,他說,“我回憶起任何一件發生過的事情,它總是出現在特定的空間里,教室、臥室、客廳……記憶不會單獨出現。”
而這些,某種意義上都源自他的童年。
《交織的光輝No.2》,200cmx150cm,布面油畫,2014
和現在的城市生活不同,張英楠的童年在一片廣闊的大山里,那是陜西某部隊的營區,在他的描述中,小伙伴們經常出沒于那種長滿不高的灌木和荊棘的山上,“從這個山頭跑到那個山頭;從這邊喊那邊的人,沒有電話,一個事兒要喊好大一會”,漫山遍野地跑,也不知做什么,到現在,就記得頭頂的大太陽和下山后渾身掛滿的血道,但“那挺棒的”。
我聽得出,這個安靜的、不喜言辭的畫家的冷靜表達:在“時間尚未存在的童年歲月”,那可真好!
十幾歲隨父母搬家到寶雞,在西安美術學院讀大學,而后畢業來北京,和小時候的記憶反差越來越大,從電話、BP機到手機、電腦,生活越來越便捷,可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卻更遠了。
《孤獨的舞者》,300cm x 200xm ,布面油畫 ,2013
童年的記憶像被儲存在特定的匣子里,在某些特定的情景下就會被激發,隨后打開,它們默默地藏在畫面中,他不說,我們不會知道,可張英楠總是不說,在追問了幾次后,只聽到一張畫背后的一個沒有開頭、結尾的故事:
“這棟樓,如果不解釋的話可能就是一個風景,但出發點不是。我說我小的時候在山上,我們部隊的小樓是蘇聯人蓋的,典型的部隊房子,只有三層,周圍都是樹,在山頂看營區,看不到一棟房子,只偶爾零星露出一點點房尖來,都被大樹遮蓋住了。”
《太陽升起時出發》, 80cmx60cm,布面油畫,2011
“在我小時候的概念里面,樹非常非常大,房子永遠是比樹低的,為了讓樹長得筆直,每年都要修剪,我們這些小孩兒就把那些裁下的樹枝搭成很大的房間,在里面鋪上樹葉子,特別好玩。”
“來北京后,有一天我在三里屯溜達,看到房子都在樹上面,突然想起小時候,記憶好像連接起來了,再看遠處國貿三期的樓,更不用說,太高了,高聳入云,我就忽然強烈的覺得,和小時候的感覺完全不同,那些特別特別高的樓很像像墳墓上的碑。”
于是,張英楠畫了《太陽升起時出發》,藍天下、樹枝上,孤零零的一棟樓。
很小張英楠就喜歡畫畫。在部隊,他跑到警衛的車前面畫,司機看著,不忍心壓壞未完成的畫作,就等畫完再開車。但對考美院,張英楠一直沒有概念,直到高中,有人對他說,“要是真想畫畫,就去考美院,考美院應該去上考前培訓班”。
張英楠,照片由藝術家本人提供。
張英楠就去寶雞的少年宮學畫,什么人都有,老頭、老太太、小孩兒,基本上沒有高考生,老師也不是專門教考前的,“他完全是一個藝術家的狀態,講了很多和畫畫沒有關系的事”。
《月亮》1,直徑30cm,布面油畫,2011
“影響大的畫家,一開始其實是賈科梅蒂,他讓我理解什么是真正的空間。后來是霍普、瑪格麗特,他們倆不是炫技的畫家,但越看越覺得好,尤其是瑪格麗特,看到原作的時候一下就驚呆了。那種好不是撲面而來的,而是慢慢的滲透到血液里面的好,他們非常自然。”
《藍絲絨》,200cm x 150cm,布面油畫, 2014
“霍普畫美國大移民當時人的心理的狀態,我覺得和中國現在的狀態相似,物質上豐富后精神上孤獨,至少我覺得中國人現在是孤獨的。但霍普的畫是溫暖的,那種溫暖的渴望,我的可能更冷靜,我不知道未來和希望在哪里。”
《忘月》,130cmx130cm,布面油畫,2011
采訪那天,我問:如果不當畫家,你會做什么?
他說,“能做的事情挺多的,訓狗呀,去當賽車手呀,我感興趣的事情特別多,畫畫這事兒不是必然的,不是非要當一個藝術家,事情走到最后,高度是統一的,方式不同,其實結果差不多。它(指藝術)不重要這事。”但必須做自己喜歡的,“不喜歡的不叫工作,那就是差事了”。
《秘密》,170cm x 130cm ,布面油畫,2012-2013
“畫都是畫給自己的”,這是張英楠慢慢得出的。他也趕過“時髦”,剛來北京不久,看了呂克·圖伊曼斯的展覽后,張英楠畫了一批影像類的作品,灰色調、快速完成,后來覺得這不是自己內心渴望表達的,好像在說別人的話。
《靜止》,170cmx130cm,布面油畫,2014
張英楠回想自己一直以來關心的主題,比方說空間,“畫的最多的就是空間”,慢慢地畫了很多畫,他明白了“藝術家的創作,是了解自己的過程,并不是一個結果,只是一個階段性的過程”,最后,他發現,“一開始畫空間,我就是想表達人與人心理上的空間感。”它和童年時一個院子一家人的感覺完全不同,這種小時候的自然,讓張英楠保持著敏感,與現實總有點隔閡。
《遺失的永恒》,200cmx150cm,布面油畫,2014
“比較喜歡的還有馬奈和卡拉瓦喬,傳統中有很多營養,畫畫這事兒不是特別潮流化的東西,它的變化其實不是那么大,很傳統的繪畫拿到今天來做展覽也是很‘當代’的,看切入點和角度,純粹的表現力覺得不應該是繪畫研究的核心的東西。”
《開始的方向》,130cmx97cm,布面油畫,2013
畫展上,“有人看了我的畫,擔心畫家會不會自殺”,張英楠覺得這樣的擔心的有點多余,但確實有一些無法接受的現實,“有一次找廁所,一個小區樓地下室,那完全是另一個世界,我明白了,做保潔、清潔工的人住著什么樣的房子。作為人怎么會在那樣的地方生活?但真的有一部分人在地下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生活,社會完全被分隔開了,有的時候我就想畫被遺棄的人,不能說可憐,就是很不舒服,或者說我沒法接受這個事情。”
《流浪》,180cm x 230 ,布面油畫 ,2015
采訪的時候還是2016年,十年前剛來北京時,張英楠也困難過,“但現在想起來也挺快樂的”。一來北京就到了當時還是農村模樣的宋莊,租的房子特便宜,還有一大院子,養了只狗。
張英楠喜歡北京,小時候來北京就喜歡上了這里,足夠大,足夠多新鮮的、好玩的,再長大一點,喜歡的搖滾樂手也都在這里。但“現在北京是又愛又恨的地方,很多東西,特別粗糙,別特沒有道理,有的時候讓人特別懊惱,但很多東西又透著生命力,這個地兒就這樣。我非常喜歡到處亂轉,北京該去的地方都差不多溜遍了,現在,不知道去哪兒了。”
《破碎的擁抱 No.2》,100cm x 80cm,布面油畫 ,2014
“我朋友和他兒子,朋友在國外,在網上和我說,準備把孩子送到寄宿學校,我就想到了小時候,我和父親關系特別差,他是一個軍人,不太說話。我到北京了,有一次得病腦出血,差點就過去了,這個事件以后父子關系就發生了變化,突然一個特別僵硬的關系變得特別柔軟。”
“《絕命毒師》劇里面的人物,他們本來沒有父子關系,到最后也沒有挑明他們之間產生了父子情感,就是那種特別微妙的那種關系。這兩張畫里面雖然沒有畫自己,但是我想通過他們的事來表達我對父子關系的情感的記憶。”
《破碎的擁抱No.1》,88cm×117cm,布面油畫,2014
張應楠說,“繪畫是有生命力的,我只是一個創造者。當它出現后,一部分承載著我想表達的東西,另一方面其實是它自己展現的獨特的、不一樣的美,這也是我喜歡繪畫的一個原因。很多偶然性使它變得和計劃中的不同。”
《在某處》,150cmx110cm,布面油畫,2013
結束時,我問,“藝術是什么?”
張英楠說了這樣一個比喻:“我覺得像喝一杯水,藝術家是檸檬,擠上就會有味道,藝術就是這么一個東西,不是必需品,但會對生活增色不少,它也會潛移默化影響美觀、口感和健康,但真的不是必需品。”
編輯:陳佳
關鍵詞:在他的畫里 總有一種孤單 能擊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