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國社會科學院財經戰略研究院 張德勇

為期1個月的個人所得稅法修正案(草案)征求意見已結束。自6月29日草案公開征求意見以來,來自中國人大網的數據顯示,該法律草案征求意見參與人數共67291人,意見條數131207條。無論是參與人數還是意見條數,都遠超過征求意見的其他法律草案,充分體現了公民對立法的有序參與,也反映了社會各界非常關心個人所得稅修法。

我國從“九五”時期就開始謀劃個人所得稅改革。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逐步建立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個人所得稅制”;《深化財稅體制改革總體方案》將“探索逐步建立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個人所得稅制”列入新一輪財稅體制改革中稅制改革的重要內容。按照總體方案確定“2020年各項改革基本到位,現代財政制度基本建立”的時間表,進一步改革現行的個人所得稅制已勢在必行,建立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個人所得稅制將是改革的重點所在。

個人所得稅從曾經的一個小稅種已成長為目前僅次于增值稅、企業所得稅的第三大稅種。2017年全國個人所得稅收入11966億元,占稅收總收入約8.3%。今年上半年,個人所得稅收入8127億元,同比增長20.3%,增速居各稅種之首。可見,隨著我國經濟持續穩定發展以及居民收入的逐步提高,個人所得稅將是一個很有潛力的稅種, 在籌集財政收入、調節收入分配等方面將發揮重要作用。

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廣泛,而滿足這種需要,對個人而言首先是收入水平的逐步提高,尤其是可支配收入的逐步提高。個人所得稅是影響納稅人可支配收入的重要變量之一,直接關系納稅人及其家庭的美好生活需要。因此,如何改革個人所得稅,是事關納稅人切身利益的大事。

經過40年改革開放的發展,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經濟發展取得歷史性成就、發生歷史性變革,形成了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中等收入群體,消費潛力巨大。在消費、投資、凈出口“三駕馬車”中,消費已成為我國經濟發展的主動力。今年上半年,最終消費支出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為78.5%,比上年同期提高了14.2個百分點。扣除個人所得稅后的可支配收入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消費支出,從這個意義上講,如何改革個人所得稅,要從進一步增強消費對經濟發展的基礎性作用上進行通盤考慮。

個人所得稅的功能,除了籌集財政收入,還能調節收入分配。雖然調節收入分配需要多種政策工具的組合運用,完全依靠個人所得稅“畢其功于一役”并不現實。但是,目前的問題是現行個人所得稅在調節收入分配方面是力道不夠,因此需要在這方面加把力。國際上通常把0.4的基尼系數作為貧富差距的警戒線,一般發達國家的基尼系數在0.24到0.36之間。數據顯示,我國居民收入基尼系數已超過0.4。在做大“蛋糕”的同時,政府還需實施有效的收入分配政策分好“蛋糕”,通過改革來增強個人所得稅的調節功能應該是必然選擇。這樣,才能讓人民群眾的獲得感和幸福感進一步提升。

無論是對稅制完善,還是對財政收入以及調節收入分配,無論是對經濟發展,還是對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社會各界對個人所得稅改革都充滿了期待。為了回應這些期待,也為了達成廣泛的改革共識,有關部門不妨提供更多的改革背景和細節,如有關數據資料等,為改革的具體舉措增強說服力,從而能夠將改革積極穩妥地啟動起來。

比如,個人所得稅法修正案草案將工資、薪金所得、勞務報酬所得、稿酬所得、特許權使用費所得的基本減除費用標準提高到5000元/月(6萬元/年),這一標準綜合考慮了人民群眾消費支出水平增長等各方面因素。基本減除費用標準從2011年的3500元/月擬提高到當前的5000元/月,因各地經濟社會發展水平、收入水平和消費水平不同,不同地區的納稅人對費用標準的提升會有不同的感受。所以,建議相關部門最好就為何提升到5000元/月的測算過程披露出來,說明其合理性。

再如,設立專項附加扣除,增加了子女教育支出、繼續教育支出、大病醫療支出、住房貸款利息和住房租金等與人民群眾生活密切相關的專項附加扣除。這固然有利于有效增加納稅人可支配收入,但也增加了稅制的復雜性,可能導致征納成本大幅上升。因此,如何進行專項附加扣除,如何兼顧諸如有房一族和已婚人士與無房、無孩的單身人群之間的橫向公平,建議相關部門就此做些具體說明。

還有,從分類所得稅制向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所得稅制轉變,是我國個人所得稅制的重大變化,它必須要與相應的征管機制相匹配。長期以來,我國的稅收征管機制是面向企業、以間接稅為主。擬議中的個人所得稅改革,不論是增加專項附加扣除,還是擬對綜合所得引入年度匯算清繳,都將考驗稅務機關面向居民個人的直接稅征管機制,也對符合征管需要的個人收入或財稅信息系統提出了新任務新要求。故而,建議相關部門可以就當前的征管機制能否滿足個人所得稅改革的需要做出適當說明。

總之,個人所得稅改革將邁出重大步伐,符合社會各界期待,也被寄予厚望。也正因為此,社會各界討論很多,提出了許多建議。為了達成廣泛共識,讓這次改革積極穩妥地進行下去,也為了鼓勵人民群眾通過勞動增加收入、邁向富裕,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需要,推動高質量發展,在公開個人所得稅法修正案(草案)以征求意見之余,也需要考慮有的放矢地適時披露支撐這次改革的更多背景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