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迪安

張立辰先生是當代中國畫壇具有代表性的大寫意花鳥畫名家，他最可貴的精神就是堅持文化理想，堅持守正創新，對中國傳統繪畫的生命力，特別是在新的文化語境中轉換的價值意義擁有充分的文化自信。幾十年來，他秉持不懈探索的韌性，在深入研究中國傳統花鳥畫基礎上，在對20世紀以來花鳥畫藝術的現代發展的思考中，不斷吸收各種經驗，以厚實的學術功底拓開了水墨寫意花鳥畫的新境界，在筆墨技法和形式語言上進行了卓有成效的拓展，以充滿時代精神的大批作品在畫壇產生了廣泛影響。

張立辰先生具有寬闊的學術胸懷。他曾在中國美術學院的前身浙江美術學院學習，重點研究了被稱為南方花鳥畫體系諸位名家大師的許多優長，特別是受到潘天壽先生的藝術理念和筆墨風格的啟發與影響。他后來到了北京，長期在中央美術學院任教并曾擔任中國畫系主任，又注重吸收和弘揚北方畫壇特別是中央美術學院以葉淺予、李可染、李苦禪等先生為代表的學術風范，由此，在他的藝術內在結構上就兼有中國南北畫壇最優秀的創造成分。他以不拘于流派學派的寬闊視野和胸懷，在研究所有過往的藝術經驗中豐富自己的創造，形成自己探索的方向，在傳承弘揚優秀傳統的基礎上拓開了大寫意花鳥畫的新境界。

作為中國畫寫意傳統的重要代表，寫意花鳥畫具有“重寫”和“尚意”的特點。所謂重寫，是指吸收書法的表現方式，以率性的筆墨表現畫家的性情與感性，使筆線和墨法呈現出意象乃至抽象性的形式美感；所謂尚意，便是將繪畫作為抒發心靈情感的載體，托物抒懷，通過花鳥形象表現畫家的思想情懷，使作品的內涵產生審美的共情。傳統寫意花鳥畫歷經上千年的發展，取得了輝煌的藝術成就，也形成了自足的語言范式。張立辰先生長期浸潤傳統、潛心造藝，以巨大的心力掌握駕馭傳統，又以非凡的勇氣在傳統吐納中自我更新。他注重走向自然和生活，在生活中觀察花鳥情態，取形造像。例如竹子和荷花都是經典題材，但他作品中的竹子和荷花卻來自他的所見和所感，畫竹重在表現挺拔勁節的風姿，尤其是以大幅畫面表現“風竹”“雨竹”以及陽光下的竹林等，增添出水墨寫意新的“竹譜”。他的荷花作品也是獨辟蹊徑，或取荷田茂盛之象，或取蓮蓬一枝之狀，在開合中塑造了荷花的生命意象。

張立辰先生一向提倡花鳥畫的“寫意精神”并鍥而不舍地探索追求，形成了剛健雄渾的大寫意風格，開拓出“吞吐大荒”的氣概境界。他在既有的法度框架中強化筆墨表現的魅力，借助多種技法和材質豐富水與墨的相互滲化，在保持酣暢淋漓的書寫性和溫潤華滋的墨色變化中，彰顯出中國文人畫剛正雄強的寫意精神氣質。他不僅有深厚的書法功底，能夠在筆力、筆意、筆勢上自由運用，在筆墨的點染皴擦之間恣意揮灑，更善于用水，以水的沖撞造成特殊的墨色和水色效果，以強烈的黑白對比構成激昂的高亢節奏，展現出“元氣淋漓障猶濕”的寫意神韻。

對于中國畫的人才培養，特別是在具體的教學中，張立辰先生做了大量的思考，由此形成了他三個方面教學的經驗。一是提倡“技道合一”的中國畫功夫訓練，引導學生既要研究古往今來的中國畫筆墨技術，更要把筆墨語言上升為對理想、對精神、對氣象的表達。這種教學方法把學生帶入到思考中國畫藝術何為的課題上來，形成明確的學習與創作定位。他始終堅持將來自生活的感受和對傳統筆墨的吸收相融合，追求由“技”至“道”、彰顯時代氣象的創造道路，為青年學子樹立了榜樣。二是鮮明地提出了“筆墨結構”的理念，也堅定地在教學實踐中貫徹這個理念。他的作品具有充沛飽滿的時代精神，就在于他在大寫意的筆墨揮灑中貫穿了對畫面結構的營造，用書法式的線條勾勒出硬朗的結構，運用“留白”形成畫面的韻律，以“強其骨”彰顯內在的精神，使作品擁有強烈的視覺張力。他將“筆墨結構”這種來自實踐的體會轉換成教學的方法，在教學中產生了非常好的效果。三是注重花鳥畫創作中的“神化”。所謂“神化”就是在觀察感受生活的基礎上，抓住語言表現的契機和筆墨的意象，又進一步在筆墨的研究中，將畫面的結構、形式語言推向極致，達到出神入化，使筆墨成為抒發感性與心靈的語言。這些創新的教學理念和教學方法，是張立辰先生為中國畫人才培養作出的貢獻。

張立辰先生的藝術成就讓我們體驗到中國傳統繪畫擁有的強大生命力，也看到當代藝術家在傳統的現代轉換和創新發展中拓開的新路。中國畫藝術傳統不僅是推動中國畫創新發展的力量，也是整個中國美術各領域要學習、借鑒、融合的重要資源。我們要進一步立足時代發展、弘揚寫意精神、精研藝術語言，推動中國美術在新時代新征程中更加闊步向前。

（作者系全國政協委員，中央美術學院院長、中國美術家協會主席）